「他有跟你一樣的眼。」

 

那聲音是熟悉的,那臉慢慢的浮現在記憶裡,雅雅想起那是要升上小三的暑假,媽媽幫她報了學校的畫畫班,她從小就是害羞的孩子,連班上的同學都認識的少,更別說叫她來上一個完全沒有認識的同學的畫畫課,媽媽送她到教室門口頭也不回的走了,已經是小三的她總不能像小時候哇哇大哭,硬著頭皮也只好進教室,說實在她沒想像中那麼愛上畫畫課,只是媽媽說暑假裡要學一樣才藝,比起彈琴跟老師單獨一對一那她寧可選畫畫,就這樣現在坐在教室裡,老師大概解釋一下要畫的題目,便各自領畫紙就位畫起來,也還好畫畫不須跟其他人攀談,專心畫自己的就好了,沒多久她總感覺有人偷看她,心理作用的假裝無意的回頭,除了兩個小男生邊打鬧邊畫,其餘人都乖乖畫著,她為自己的分心小小不安,她開始擔心自己在下課前進度落後別人很多。

 

畫了一陣子,開始有些浮動的小朋友起來到處走走,看看別人畫的,對此她有些不好意思,卻又不能將畫藏起來,對於別人的嬉鬧她完全假裝充耳不聞,只有他,站在她畫旁邊看好久,下了結論說:「你這邊加點深綠會更好哦!」這男生真討厭,你以為自己是老師啊!雅雅心裡這樣想著,那男孩似乎看穿她心裡話又接著說:「我跟你說真的,你不信老師等一下一定這樣跟你講。」

 

呵呵,偏偏還真被他說中,老師說的話跟他還真一字不差,她心虛的想偷看那男孩,正巧碰到他也往這裡看,他的笑開心得意成分很大,哼,誰看你了。

 

下課時大部分同學都沒畫完,畫紙等待乾時要交回給老師,才可以收拾畫具準備回家,同學們大家也開始互看其他人畫的成果,她也假裝無意的瀏覽教室一圈,可是很多人圍著那男孩的畫,她無法去跟人家湊在一堆裡看他的畫,於是看看畫紙乾了匆忙交件回家。

 

下一堂課時那男孩卻索性將位置自動遷到她座位旁,他已是這畫畫班老鳥,老師也沒多說什麼,畫畫時他倒認真話不多,一畫完整個人湊在她身旁看她畫畫,這次倒安靜沒再指點她,待她畫完下課前這男孩冷不防只說了一句:「我哥跟你姐是同班同學,你叫程郁雅對不對?」她沒理他,你哥哥跟我姊姊是同學干我何事,她還是一句話不吭收拾東西回家 ,只是回去前她偷偷看了他的畫,真是好看啊!那比較像是大人的畫法讓她驚訝與讚嘆,可是一轉身旁邊這個男生跟其他人打打鬧鬧時,他確實只是個令人厭及話多的男生。

 

雅雅一直沒跟他同班過,一直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,兩個人存在的關係一直是『姊姊同學的弟弟』,他經過她們班上時不自覺得會朝裡面望,她也常不經意的會投射到他的眼神,經過他們班走廊,他跟一群男生一起玩著也會刻意讓開路讓她經過,兩人有更近一步認識是在姊姊班上開同樂會時,在他們家辦的,聽說他家夠大,也很漂亮,好多同學都說帶弟弟妹妹一起去,於是姊姊也帶她一起去,到了他家,說實在他家夠華麗夠氣派,而且是當時少見的獨棟花園洋房,那時家裡有轎車的人家也不多,但他們家卻有兩個車庫,家裡的裝潢擺設都是雅雅翻媽媽的日本時尚雜誌才看的見的樣式,那群小朋友簡直是嘴巴張成O型都快合不攏,那感覺簡直就跟小丸子到花輪家是沒兩樣的,那也是她第一次聽見他媽媽叫他「家鴻」,他哥哥叫「家源」張媽媽準備了好多各式各樣的甜點零食及飲料,張媽媽還特地問了小朋友安安是那位,那是雅雅的姊姊,張媽媽看見姊姊時開心的表情她到現在都記得,姊姊從小是學校風雲人物,那年還參加全省資優小學生競賽,居然得到全省第一名。

 

當媽媽的應該都喜歡自己的孩子跟這種小孩當朋友,張媽媽越是熱絡,雅雅越是被擺到旁邊給冷落,她開始覺得不安起來,當姊姊被眾人簇擁時,她是站在圈外的。

 

那時家鴻看見了她往後退的身影,他悄悄走到她身旁輕聲說:「我帶你去看漫畫。」這一次她沒有拒絕他,跟著他走,她還是習慣安靜的地方,而他始終是她心中的朋友。他帶她到他的房間,房間裡書櫃好幾架,最讓她訝異的事,是他有一壁櫥的漫畫,而且是那種『尼羅河女兒』、『惡魔的新娘』、『千面女郎』這些女孩子看的漫畫,她忍不住問他:「你喜歡這些?這些都是你的?」他聳聳肩,不置可否。

 

那是個寧靜而安詳的下午,他將雅雅安置在他房裡看漫畫,自己依然退回到客廳裡,他知道如果他留在房裡,她會手足無措,他完全給她一個安心的空間,那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小三男孩的體貼,是一種懵懂卻又了解的回憶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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